李周:从金老师身上读到的
来源:新闻网 点击次数:次 发布时间:2012年04月10日 作者:——
我叫李周,是中南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的一位青年教师。
我非常幸运,留校工作后,能与金展鹏院士成为同事,并得到他的指引。今天,很高兴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,有这样一个机会,和大家谈谈我心中的金老师。
在材料学院,行动不便、衣着朴素的金老师有一个很时髦的外号,叫“科学潮人”。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外号呢?用金老师自己的话来说,“科学的列车,一趟也不能落下”。2003年的十月,日本东京工业大学的一位学者来学校做报告。那时,刚留校的我也到会场听报告。报告快开始的时候,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报告厅门口突然出现了小小的“骚动”:只见几个学生簇拥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走了进来,轮椅上的老者面容祥和,这就是金院士!对金院士早有耳闻的日本学者,看到他坐着轮椅被学生推着来听报告,露出了惊讶的表情。面带微笑的金老师静静地坐在前排,在两个多小时的报告里,他从头至尾认真地听着,像学生一样提问。在另一个角落的我,总忍不住远远地望向金老师,他专注的眼神中闪现着灵动的光芒,即便有时候身子支撑不住,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轮椅的一边,他仍然努力地竖起脖子,执着地将目光转向台上的报告人。报告结束时,伴随着全场热烈的掌声,日本学者走向金老师,恭恭敬敬地鞠上了深深的一躬。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我,并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。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到金老师。
慢慢地,我和金老师的接触多了起来,对他的了解也就更深了。
2009年,我承担了一个新型铜合金的研究任务,经过很长时间的研究,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,总是满足了这个性能指标却又满足不了另外的性能指标,很长一段时间,整个人都处在焦虑之中。一天傍晚,我从实验室回家,正好看到胡老师推着金老师在散步,我加快脚步迎上去,接过了胡老师手中的把手。和往常一样,金老师和我闲聊起来,问起了我近期的工作情况。我随口说起目前遇到的研究难题,当时,金老师静静地听着,没有说什么。第二天,金老师的秘书给我打来电话,说金老师约我到他的实验室聊一下。说实在的,当时我很纳闷,金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情呢?走进金老师的办公室,刚坐定,金老师就和我聊起了我的研究项目,帮我分析起项目存在的具体问题。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金老师先后和我讨论了7次。研究工作终于柳暗花明,出现了曙光。最终,这个项目被顺利攻克,研究的材料已经成功的用在了神州8号和天宫1号的对接上。拿到贺信的第一时间,我便迫不及待的跑到金老师的办公室。金老师笑眯眯地用力昂了昂头,连声说:“好!好!加油干!”。那一刻,我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,他远远超越了我一个人的喜悦。因为这喜悦的背后凝聚的是一位长者的无私付出,凝聚着这位长者的心血和汗水。
和金老师的交往中,我深切的感受到金老师在育人工作中的细致和严谨,从学生研究课题的选题、具体的实施方案、论文的撰写等,他都细致入微地加以指导,他要求弟子每两周汇报一次科研进展情况,学生的每篇论文他都要亲自看,哪怕是标点符号,他都会细致地加以评点。病情严重的时候,他疼得头都抬不起来,还把学生们叫到病房,让他们把文章一段段念给他听,论文一页页翻给他看,他则逐字逐句告诉学生纰漏在哪里,怎么修改……在住院的那9个月里,他看了将近一千页的论文。
金老师常常告诫自己的学生,科学领域来不得半点虚假,要不然死后会被人“追认”为学术骗子。但在荣誉面前,金老师却总是充当着荣誉背后的那个人。当你翻看金老师团队发表的学术论文,你会发现,第一作者基本都是他的学生。这样的学术品德是金老师一直坚持和坚守的。1991年,由金老师领衔的项目获得国家自然科学进步三等奖。在这一荣誉面前,金老师力主按照贡献大小,而不是按照论资排辈来进行排名,结果,当时还是学生的赵继承博士,由于在四元扩散偶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,排在了第三。
我的好朋友刘华山教授是金老的弟子,每每和华山聊到金老师时,他都会谈起让他记忆深刻的一件事:1998年,我国与日本有个人才互换培养协议,对华山来说,这是个很好的机会。但是,金老师生病后,已经有多名学生出国,如果他再去日本的话,实验室就只剩下病中的金老师了。华山很犹豫。金老师却劝慰他说,你放心,我们要把眼光放远一点,困难是暂时的,我现在身体状况稳定了,可以把相图实验室撑下去,不会让它散的。两年后,华山得知金老师的研究团队在资金和人才上陷入困境,坚定地谢绝了日本导师的挽留,回到了中南大学。他说,我不仅与国家有协议,而且与金老师有着“精神上的协议”。我不能辜负他。
我还想跟大家说说两件让大受触动的事,也是关于金老师的。一件是2011年上半年,材料学院着手制定本院的十二五规划,工作组将编写好的资料拿去征求金老师的意见。当时,金老师因为肠胃不适住进了医院。当我们推开了病房的门,金老师的一个学生正拿着一篇论文在给金老师看。当得知我们的来意后,金老师让学生把病床床头摇起来。听汇报时,我看到金老师眼中闪现出的期待、关注。听完我们的汇报,没有过多的客套和寒暄,金老师就直奔主题,把他自己其实早已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和盘托出。还有一件事,是在2011年4月,材料学院青年科协成立时,我们请金老师为广大青年科技工作者作个报告。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,组委会给金老师准备了20分钟的讲稿。然而,当金老师来到大会现场,看到台下满屋子的年轻面孔时,他顿时高兴起来,索性抛开讲稿,用他一贯平和的语调就年轻老师如何综合所学的知识、经验、艺术和灵感进行进一步的创新畅谈了自己的观点。原定不超过20分钟的发言,金老师讲了足足1个半小时,报告不时被热烈的掌声打断。会场上下都是兴奋的,而独独作为会议组织者的我们在一旁提心吊胆,捏足了汗,生怕不能长久坐立的金老师体力不支或者身体不适,出什么状况。4月的长沙不是很热,报告结束时,金老师额头上渗满了汗水。之所以在这里要特别提到这两件事,是因为从这两件事里,我从金老师身上看到了一位大师对学术不离不弃的挚爱、一名教师对教育事业无私无偏的大爱。
有记者曾问金老师“您在身患重病的情形下,是什么力量支撑您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教学?” ,轮椅上的金老师略一沉思,简洁作答:“既是习惯,也是责任” 。在金老师身上,或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,也没有那些催人泪下的情节,但正是这份对学生的默默付出,对教育事业的执着、热爱,深深感动着我和许多青年教师,这种感动化成了一股力量,激励我们成长。
李周
中南大学博士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中南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副院长。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研究员,湖南省新世纪“121人才工程”人选。先后承担国家“863”、自然科学基金、军品配套项目多项,在国际权威杂志发表论文20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