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月9日，张尧学院士因为“透明计算”理论的提出与应用而荣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。作为一位有所成的科研工作者，他有什么样的体悟？怎样的思考？对于科研，有什么话要说？张尧学在采访中解答了这些人们好奇的问题。

科研的创新在于“不能老跟着别人走”

“我们国家‘替代’战略用得太多，总是美国有个原子弹，我们就跟着造个原子弹，美国造了隐形飞机，我们也跟着造隐形飞机。就是在IT产业，我们也一直沿用这种战略，但是这种策略却很难成功。IT产业真正能使我们成功的是创新，比如说‘阿里巴巴’‘腾讯’，他们的成功就在于有创新。而目前的事实是，真正人家没有，我们却有的核心技术，现在还很少。所以科研人员要有搞一点别人没有的东西的勇气和决心。哪怕失败也好，起码说明我们在努力做。我们不能老跟着别人走。”在张尧学看来，在现代科技领域起步晚的中国之所以一直不能占领制高点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，就是总跟在别人的后面，先是“学”，然后是总想有一个更精深的成果去“替代”。将自己拘囿在一个越来越窄的通道里，继续前行是非常难的。

张尧学骨子里是一个不喜欢“扎堆”的人，所以，在科研的路上，他更喜欢一个人自在地走，去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东西，去发现自己想解决的问题，然后“钉住它、解决它”。“透明计算”理论就是这样被他“钉”出来的：

20年前，很多中国人都还不熟悉计算机、网络的时候，作为一个专业研究者，张尧学发现，且敏锐地预感到，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发展，人们对计算机、对网络的依赖性会越来越大。但是科技的产生，应该是为人们的生活带来方便、带来更多的自由的。怎么样才能使人们的工作与生活不为机器所累？不为网络所束缚？事实证明，张尧学的预见是对的。多年的研究中，他的思考也越来越成熟。

2001年，张尧学正式提出了“透明计算”，其核心理念就是通过改变计算的体系结构，将存储与运算分离，用户可以跨平台、无障碍操作。随后，透明计算理论开始带动国际上30多所大学和科研机构进行相关跟踪研究。2012年，英特尔公司的高级副总裁詹瑞妮隆重推介这一成果，称“透明计算将引领下一个计算时代”。

让“小终端办大事”、“小成果有大产出”，“我希望能够通过改变计算机体系结构的变化，能够让计算机变得越来越简单，让用户使用起来更方便、更安全、更舒服，要达到这三个目的，就要制造新软件、新终端，这势必会拉动产业链的发展，为国内IT产业带来更多的发展前景”，张尧学说。

要建立起科研自信

在张尧学的字典里，科研是快乐的，“关键是你内心要认可，内心要有梦想，愿意为之奋斗，就会觉得做科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。”但是快乐的科研总是寂寞的，也是布满坎坷的。

对于一个科研者而言，要在基础理论上实现突破很难。对于中国科技工作者来说，走在发达国家前列更难。回顾研究历程，张尧学坦言，最大的困难在于，很难说服别人相信一个中国人能走在美国人前面，提出比美国人更好的理论。

“我们当初要想在国外投篇文章都很难，都不能提新东西，因为人家认为要提也一定是美国人或者是欧洲人才能提出来。第三世界国家的人要提新东西，人家是不相信的。在国外，如果你的论文是在别人很成熟的东西上面发现点新的问题，做出点新成果，会比较容易令人接受。但是你写一个别人还没研究的，或者是有颠覆性想法的论文，国际学术期刊一般都会把你的论文打回来。”而当初，张尧学及其团队在国外发表一篇论文就花了整整10年的时间。

任何一个概念的提出，都需要获得学术界乃至社会的认可和支持。张尧学明白，一个国家的科技实力、本国文化以及大众的相信度决定了一个概念是否能被认可和推广。“我们的科学家、企业家有一个特点，就是对自己做的东西缺少信心，只要是美国在做什么，他们很快就跟着，中国人做出来的东西，大家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。”

对此，张尧学一再强调，“我们科研人员，一定要有科研自信，不管成功不成功，一定要坚持做下去。”而这也是张尧学对学生所的要求，“张老师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，就是要我们看准一个方向集中精力来做，要求专注、坚持、不能轻易放弃”，13级博士生徐旸说。

做科研，环境很重要

谈及刚刚获得的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，张尧学摆摆手：得奖是一种偶然，没得奖的人也并不见得比我差。要说体会，能取得这个成绩得益于宽松的科研环境。“我在上学的时候，没有受到大学考核的束缚，在做科研的时候，也没有要求自己今年一定要完成什么，我是以一种宽松的心情，自己慢慢做到哪里算哪里，没有成果也没关系的心态来做的。”

在张尧学看来，科研的第一步应该是从瞄准方向开始，“一个人一旦把感觉找准了，就要扩宽视野、增长见识。做科研的时候，要有一点放松的感觉，有一种田间散步、老牛吃草的自由劲、悠然劲。这样，你的思想境界就会开一点，境界开一点，琢磨的事情会多一点。”

除了保持自由宽松的科研环境，张尧学也喜欢跟人聊天，“我觉得互相讨论比死读书、应付考试要强得多，互相讨论能使你在逻辑上更清楚，更容易找到漏洞。所以我觉得大家有空的时候，要多聊聊天。”

“在科研创新上，政府可以做很多事，比如说给予适当的政策扶持，给科研创业者提供一个公平的市场环境，这对于他们都会有帮助。就拿我们现在的“透明计算”打个比方，我们做出来的机器，可以让他们先看看，一实验，他们就能发现我们的安全级别要比别人的高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他们可以先行采购部分机器，支持创新创意的推广，因为政府往往有比市场更大的拉动作用。但科研创新企业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政府，，因为创新型企业过多地依靠政府支持，人的智慧就激发不出来。要激发人的智慧，政府就要给他以环境，给他以信任，让他能在这个环境下觉得自己能够最大限度地开发大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