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交大把“全世界都没听说”的教材推上讲台
来源:新华网 点击次数:次 发布时间:2003年11月12日 作者:陈江 郭泉真
关于一代人的神圣情怀
———上海交大首开《大学人文》必修课
上海交大首开先河,把“全世界都没听说过”的一门教材,作为必修课推上了大学的讲台。
之所以波澜不惊,因为听起来它似乎什么都有点像。有点像语文,有点像政治,有点像历史,更有点像德育。其实,它就是它,《大学人文》。
这门课宣扬人文理想、神圣情怀。
这门课在无边消费主义时代,关注着整整一代人的生命质量。
这一种的关注,已经迫在眉睫。
也许将来,历史会十分郑重地回过头来审视,从上海交大的这一次出发。
在这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《大学人文》开课两月之后,记者踏入交大。
测试 :
人文,“缺失久矣”?
这门课程的主编夏中义教授直言不讳:关于人文教育,我们缺失久矣。记者随机访问了三位正在上《大学人文》必修课的交大公共管理专业新生,体味有关“缺失久矣”。
记者:你们喜欢“人文”这门必修课吗?
吴金:我想说实话,课本上写的都是些特高深的思想,谁要是平时聊天也用这种语言,肯定有精神病。
许之:我感觉挺新颖的,不过里面很多东西似懂非懂,课本里提到过叔本华,同学专门去买了叔本华的书,看不懂。
成实:非常喜欢这门课。很多课是教我们“必须做什么”,这门课告诉我们“为什么这么做”,不是强迫,不是牺牲,是每个人感受愉悦、提高生活质量的自身需求。
记者:你们认为“人文”是什么?
吴金:人文?让思想家们去考虑吧,我宁愿把功夫花在实用点的东西上,比如经济学。
许之:朦朦胧胧的,听老师讲,那是能让我们体会生命质量的东西。
成实:我想,人文与每个人息息相关,它能给予我们心的宁静、崇高和幸福感。我们太缺了。
记者:真觉得自己缺了什么?
吴金:我就不能想哲学呀、思想呀这类东西,一想就脑袋疼。
许之:读好书为了有份好工作,大家都这么想,再想下去就茫然了,缺了点什么。
成实:我才进大学,很多东西就看不惯了,心里灰灰的,我想缺的是“根”一类的东西。
记者:有没有一本书对自己影响很大?
吴金:《红楼梦》不行,人物多,看着烦,外国名著更读不下去,我喜欢情节有趣、人物带劲的,像《水浒》、《射雕英雄传》,直来直去干脆。印象最深是海岩的《玉观音》,警匪加爱情,好看。影响很大的嘛,没有。
许之:最近看了些英文原版小说,积累词汇量,明年考GRE。倒是初中时看《还珠格格》觉得精彩,小燕子我行我素,蛮爽。
成实:读名著那一份的愉悦,是任何通俗读本都不能比拟的。对我影响最大应该算海明威的《老人与海》,原来面对生命中的苦难,竟是可以那样的坦然。
记者:将来的日子有什么打算?
吴金:一套象样的房子,一百万存款,也够了。
许之:有时想开开心心就好,有时说不清,挺矛盾。
成实:如果不想从众的话,希望能在大学里找到答案。
(文中人物均用化名)
对话 :
直面“价值悬浮”
今天的大学生似乎什么都不缺。最高阔的视野,最充分的机遇,最丰富的学识,足以使这一代年轻人在风驰电掣的时代睥睨天下。他们,真的“什么都不缺”?
缺失,整整是一半
记者:你主持编写《大学人文读本》,不会是杞人忧天吧?
夏中义:不忧不行呀,不是不缺,我看是缺了整整一半,没有这一半,生命只是物化的壳,是外在的堆积。你也会问我究竟缺了什么?我说是人文理想、神圣情怀。如果生命中没有人文精神滋养的崇高感和神圣感,那一种的踌躇满志简直令人啼笑皆非。
记者:现在不少大学生很难说出一本对自己有影响的名著,有些已经把“嫁个(娶个)有钱的”像宣言一样写在旗帜上挥舞了,对此你有何评价?
夏中义:我用一个词,“价值悬浮”。
记者:所谓“悬浮”,是精神的失范、情感的无根?
夏中义:这是一种非常令人忧虑的现象,我周围“悬浮”的人和事,太多太多了。“痞子文学”就是九十年代价值悬浮社会现象在文学中的集中体现。我常想起鲁迅那句话“没有吃过人和没有被吃过的孩子”,就是抱着这种心情编写《大学人文读本》。要有一种声音的,一种抵挡大面积“悬浮”趋势的清纯之音。
应试,其实很物欲
记者:你认为大面积“悬浮”的内在原因是什么?
夏中义:中国进入市场经济之后,物质奇迹般地丰富起来,但同时也带来负面影响。孩子还不会说话,还不懂得什么叫情感,就被商业文化浸泡得把生理欲望看得无比重要。无边消费主义刺激长大的一代,看到的只有商品物欲,所有学龄时间被铺天盖地的商业广告和书山题海的应试教育占据,如此的双重挤压,还能有多少的时空,滋养良知、情感、求知等高尚的情怀。
记者:“应试”也会滋生物欲?
夏中义:这一代孩子父母能圆大学梦的很少,他们对大学的想象其实很物欲,随之读书成了一种泛滥且功利的文化形态。
记者:无边消费主义挤压的是血肉人格、神圣情感,对吗?
夏中义:过去我们对精神的作用极端夸大,可“精神”了半天,越弄越穷,整整三代人迷惘。今天突然面对着物质奇迹般丰富,应对的底气相当稀薄。穷怕了之后很容易把物欲满足作为生命唯一的链条,这种执迷必然弱化对神圣情感的直觉。
大学,“灵魂发育期”
记者:到了上大学再讲人文情感,不迟了点吗?
夏中义:我认为,大学时代是一个人至关重要的“灵魂发育期”,课本所给予的是人类共同的普适价值,通过阅读,以期转化为大学生的血肉人格,神圣情怀。
记者:课本主要包括哪些内容?
夏中义:我们选编了20世纪世界文化史上200余篇精英思想文章,如马丁·路德·金的《我有一个梦想》、劳伦斯《性欲与可爱》、叔本华《凡夫俗子批判》,蒋梦麟、蔡元培、胡适三位北大校长论北大等名人名篇,涉猎文学、历史、哲学、经济、政治、伦理等众多领域,并每章以“编者旁白”作评述、解说和提示思考。
记者:我们注意到你说的一个关键词———“神圣情怀”,能否展开?
夏中义:神圣情怀是种生命意义的觉醒,是生命价值的敏感,是油然而生的欣慰、和谐与光明。梦时代的青年憧憬美,然审美是种能力,从来没被任何一部名著感动过的人,会沉醉贝多芬、肖邦、莫扎特?会神往达芬奇、凡高、毕加索?“砍柴担水无非妙道”,哪怕无所不在的细节,生活从来不缺美,缺的是审美能力。神圣情怀关系到审美、情致、趣向,关系到道德律令,由此关系到生命质量。
记者:你如何评价自己主编的这套《大学人文》?
夏中义:如果说有什么遗憾,就是现在的这套“人文”课本,“思想”显强,而“情感”则相形见弱,它日修订,这是首义。其实说到底,写这本书开这门课,也是道德律令使然,也是实现我一个学者的神圣情怀。